星期五, 11月 27, 2009

紫外熱線,幽靈的高原反應,仙女般的姊妹湖 (10/18 雅江,理塘,巴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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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318國道那麼難走但又非走不可?

出發之前早就有心理準備這條"惡劣得像1997年在美國拉斯維加斯的重量級拳王比賽中咬掉對手荷利菲爾德一小塊耳朵的拳王泰森"的國道318多難走(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李白1,300年前說的.有說服力吧).

但沿路風景實在令人讚嘆地包羅萬象.從高聳連綿的20多座大雪山,無數的冰川,險峻難捱的峽谷,瀑布雲海,數條跨國千里奔流不悔的巨流,原始濃密的森林,無垠草甸,大小雪水湖泊等等自然景觀,到千年不衰的茶馬古道這條藏漢文化遺產注入比酥油茶更濃青稞酒更烈的人文歷史氣質,讓人捨棄易走的青藏線(公路與鐵路)紛紛擠入這條教人一試難忘最終受虐成癮的川藏動脈.

據2007公佈的調查結果, 中國十大死亡道路中318國道川藏線排名第一!

川藏公路全長3,176公里,穿越21座4,000米以上的雪山,橫跨14條江河,被中外地理學家稱為“世界上最危險的公路”. 這條最危險的公路,從拉薩到成都長達2,144多公里,當初為了修通這路,3,000千多個生命伴隨消失了.不止如此,咱這次跟車的來自河南的馬師傅說,解放軍為了響應毛主席當年"邊修公路,邊打土匪,一路挺進西藏, 最終解放西藏"的號召,平均"每一公里路要死一個解放軍,3頭驢子,和10匹馬".至於為什麼馬竟然死的比驢子多,實際原因馬師父沒多說明.但看到我們迄今為止的惡劣危險的路況,走得慢的驢子存活的機率理所當然的比愛飆速的川馬要高些.就像法拉利跑車與Toyota在台灣狹窄彎曲的坪林宜蘭公路段出事的機率也大致如此吧.

奪命原因首推高原反應.

川藏線從四川盆地的成都開始,一路西行海拔慢慢升高,有很多海拔超過4000米的大山.缺氧有可能帶來許多問題,尤其對初涉此地的司機帶來致命的威脅.

第二是川藏線泥石流塌方路段多.地質學家告訴我們,這片青藏高原曾是特提斯海的海底.但既不平坦,又無規律.尤其是高原的東半緣,巨大山脈的走勢從西北東南走向變成南北走向,形成318國道在四川境內被群山與江河截斷的艱困地形.陳守忠也說三年前剛修好的這段從雅江到理塘的公路今日彷彿是被轟炸之後的斷垣殘蹟.

離開雅江,R君與K君兩位高山症病號已轉搭TOYOTA四驅前導車.除車子顛簸程度因車子較佳的懸吊系統而減輕之外,也為了當他们兩位產生任何嚴重缺氧現象時,可儘速駛離高海拔的危險區域進行可能的急救.

看著團友均為可怕而且是殺人於無形的高原反應折磨著,我心裡想著是否能發明出一項類似體重計或血壓計的儀器能很快的量測出來(或預估出)一個人到達多少海拔時會產生高反.假如某人到達4,200米時會有劇烈反應,抵達之前他該先服用減輕反應的藥物或是像被逮住的穿山甲一般只能認命地縮短身子不吃不喝不笑不鬧快速通過這段危險區域.在安全第一的前提之下,一台較機動可靈活調度的車子對拿揑不準的團員生理狀況是絕對必要的.

在駛離雅江市前,在橋邊看見一位紅衣的年輕喇嘛,光頭上戴著一條上有紅色NIKE商標的頭帶.與黝黑的臉頰相映照就像是看到"NBA的黑人球員穿起藏族喇嘛袈裟"有種說不出的彆扭.

秋色主宰一路上所有的景物.樹葉紛紛由綠轉黃,就像拿調色盤的手那麼一抖稍為一個不小心,葉子由黃變橙,由橙變淺紅,豔紅,赤紅.高山草原卻單調許多.淺綠與米黃色起先大概各佔一半,當30米高的松樹越來越多時,後者已變成壓倒性的多.但不管是什麼顏色的草原,全都是短小精幹的一副樣子.開車的史師傅一路猛踩油門直上第一個山頭--標高4658米的剪子彎山.他一面打起不小的噴涕而且呵欠連連,看得我心驚只管盡量找機會聊天,希望他不要一個大意將整車開下山谷.

公路蜿蜒盤環沿山勢逐高,雲朵像被無形的風箏線牽引住固定在無風的空氣中,看起來像是被關入過小不合身的獸欄裡的白毛大象.

隔著車窗,可輕易感受那無所不在的紫外線的可怕幅射熱力.這種高度下不知是不是低含氧的助紂,萬物被太陽紫外線全無懸念地征服了.萬物呦,不是只有動植物.

可向前移動的只剩下匆匆過路無心戀棧的貨車,長途巴士及半昏厥半睡的旅人.連烏鴉也遁入地洞似的不見影蹤.植物也臣服.瞧著滿山遍地的短草都低下頭,相約似地褪色成低調的槁黃色.Cliff此時將長袖排汗衫穿起再罩上短衫,戴上全遮式登山帽將臉頰,鼻,口,雙耳,後頸,脖子團團圍住.嚴格說來,全身上下只剩下眼珠子還能穿透過眼鏡及擋風玻璃.我還是動都不動,因為一動就讓灼熱的陽光像一條冒著熱煙的滾燙毛巾擦過我身上的表皮與毛孔,又熱又刺又辣又痛.從外往車頭瞧去,我就像是被冰凍在魚缸裡的金魚一樣,此刻被千萬條紫外線凝結在駕駛右座上,動也不敢動一下.

這輩子沒領教過那麼難受與可怖的日晒.這是離天堂最近的太陽煉獄.

除了這個無孔不入有洞就鑽的紫外線之外,天空的 "" 是另一件讓我印象深到入骨的東西.我敢這麼做結論.今天天空呈現出的藍是最高等級的藍,是唯一的,無可替代的.而且連Cliff也必需承認面對到這種藍天,我只能辭窮意盡.朵朵出岫的白雲幾乎是固定在這個巨大的藍幕上,矮到伸手可得.我到現在閉上眼還會忍不住低喃"老天,你怎能如此藍?"

紫外線讓天更藍,白雲輝映更深沉的天.

在08:20兩名重裝登山車的老外騎士一前一後相距50米左右騎著"之"字形的上坡路被我们超過,我们很激動地打開車窗舉起雙手拇指狂吼"耶!加油.Good Job!". 看起來是一對50歲上下的金髮夫妻,體力讓我相當佩服.感覺是歐洲人的模樣與氣質,因為男人的長相就好比五官稍微不向頭頂擠去的英國王儲查爾斯.男人裂著嘴微笑很紳士地朝車上的人揮揮手回禮.

路上接著碰上成群結伴橫過公路往山那頭覓食的一大群牦牛.其中毛色有黑有花,但身上長毛部份都被塵土染成一層鵝黃的保護色.天氣還不夠寒冷的緣故,領頭那隻大牦牛的臉色像是連續拉稀好幾天的樣子老掛著有點擔心什麼的表情.總共有60~70頭大小牦牛,似乎是無意義又像是極有計劃地走在無涯的草原上.待它们全數通過時也不見半個牧民的人影.

萬一有車撞了其中一頭牛,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有人說會有牧民(不只一位呦)馬上從山溝裡跳出來叫你賠償.一頭山羊據說要價2,000元人民幣,那比山羊要大上不止5倍的成年牦牛要多值錢吶?突然,我有點發怔.因為算了算這些終年餐風露宿,逐水草而居的辛苦藏民他们的家產(牲口為主)可能比咱車上任何ㄧ個台灣人都能過得舒適太平哩.

500頭牦牛該值多少錢?

真是太有錢囉!

所以牧民多生幾個小孩,也不必學什麼微積分什麼的,只要學齊加減乘除四擇運算就夠了.漢字學得不好也沒多大妨礙,只要人民幣認得你就萬里通行無阻.就算輟學在家把每頭牛羊馬健健康康地(快快樂樂地可能有點難度)看好也值得的哇.

車攀爬過4,718米的卡子拉山後,進入遼闊平坦的高山草原.今天仍然是安排較輕鬆的下坡行程讓大夥能充分適應高原反應.高反這東西比一氧化碳中毒還可怕.無臭無味無色無形.且等它老兄上身時,你除了低頭禱告抱著氧氣瓶猛吸外只能盡快降到低海拔的地區避難.我們一路輕鬆無拘束地騎過海拔平均4,000米的毛亞大草原,再下降到3,960米的"世界高城"理塘用中餐.此等下坡路線最受女生歡迎,全數像馬上有免費冰淇淋可吃的蜜月中的新郎與新娘一樣快樂無比地騎往理塘.我自從風櫃嘴8月的痛苦摔車後,只能慢慢地小心地遠遠跟著.速度愈騎愈慢,最後連一半都沒騎完就讓支援車給招上車.

沿途的草原山光讓我看山看雲看牛看羊看得過癮.緩緩隆起有著誘人曲線的高山遠遠望去很像是發育良好的巨大法國麵包.有黑麥做的,有蕎麥口味的.更多種類的是烤成金黃色焦脆可口的白麵包.車子行走在緊鄰山谷的狹小的黃土礫石路,就彷彿是從麵包內沿著裂隙擠牙膏似的流出來的奶酥與奶油甜餡.猛一遠遠望去,成群散落山腰上低頭吃草的黑牦牛與白山羊就像是點點小小灑下的黑白芝麻粒.它們非常專心地吃草,沒有太大的動作.保持那望遠的視線不移開,沒半响,繞過那似無盡頭的S型彎路,密密麻麻遍佈的黑白芝麻愈變愈大一下子就成了傾巢而出到處聞聞嗅嗅的蟻群.烈陽照射烘烤之下,法國麵包就要出爐了...最終,車子捱著幾乎要嗅到草根香氣的距離時,才發出 "啊,好多牦牛喲,好多山羊呀!"大夢初醒般的驚嘆.牧民搭的帳篷罩著黑布以吸收陽光與熱氣,只稀少而零零落落點綴著.

進入巴塘之前先翻過另一座4,690米高的海子山,那無影隨行的高反又侵擾著團員們. 四驅TOYOTA早已火速駛往今晚位於海拔2,563米的巴塘酒店.可憐的荷蘭K君應該是瀕臨崩盤的最痛苦的一天,據同車的R君描述那情景幾乎是可直接送急診室的危急情況.

手腳四肢全麻了,需由女友在旁按摩.呼吸又急又短,就像上岸太久的海豚吸不到空氣.心跳如"脾氣暴躁的火車添了過多的煤炭般"直線直升.

"全車的氧氣瓶一罐接一罐都吸完了." R君在酒店比著同樣激動的手勢說.

"咦,你們有沒有看到至目前為止最美的一幕風景--姊妹湖?"我問.

"啊,什麼姊妹湖?在哪兒?"R君在高塘就因為高反再度發作,所以中餐整節都趴著癱了.什麼兄弟姊妹東南西北都沒搞清楚就讓TOYOTA四驅車快遞到入住的酒店.

"夕陽下雪山前的姊妹湖,好美!"我邊用中指及食指按著兩側太陽穴邊以R君聽不到的音量低吟著.


入冬前低頭猛吃草的牛群
狀似枯黃的草原是牛羊的饗宴大餐
毛啞高山大草原水草充足是藏民的游牧之地

要下降到"世界高城"理塘吃中餐
川西第一美景姊妹湖
姊妹湖後面是生生世世相伴相隨的兄弟雪山

星期日, 11月 22, 2009

居里寺的西繞師父 (10/17 康定, 新都橋, 雅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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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繞師父今年27歲, 進入黃教教派的居里寺已有7年.

每個藏族家庭都希望至少有個小孩能成為喇嘛, 那是一種榮耀與責任, 他說. 我20歲離家來這兒當喇嘛時, 我媽媽很高興.

是嗎? 我心想.

有誰會捨得自己的親生骨肉遠離身邊到廟裡修行呢. 就算是達賴或班禪喇嘛的生母在獲知她的兒子是活佛轉世的那一刻必定是百感交集心情錯綜複雜的. 更何況, 選擇當不當喇嘛是你的權利, 但被認定是活佛轉世的候選人可是說 No 的機會都沒有哩. 咱們這次的藏族導遊金巴就是個半路出家又決定半路還俗的青海西寧寺的"前"喇嘛, 似乎決定出家與還俗就漢傳佛教來說更為嚴謹且嚴肅多了. 或可比擬成服志願役士軍官軍人一樣嘛, 合則來不合則去無需勉強. 反正是一種職業的選擇與放棄.

不過西繞侃侃而談寺里的文物歷史, 完全沒有濃厚的藏族口音, 倒是讓我很佩服. 他必定是個以獻生佛教的職業與志業為最終目的, 並以當喇嘛為榮的一位很執著有前途的喇嘛.

居里寺最終落腳在現址已是清康熙年間距今340年前的事. 它是Cliff此行所參觀的第一間藏傳佛寺.

寺廟是典型的白牆黑瓦的土石結構, 正殿外頭屋頂上方左右兩側各立有金光閃耀的鎏金轉經筒. 在強大的陽光照射下一付緩緩轉動的樣子. 與一般漢傳佛寺最大的不同是寺里完全沒有漢人祭拜禱告常見的燒香, 香爐, 木魚之類的東西. 取而代之的是一盞盞小小穌油燈燃燒所散發的特殊香氣與迷濛煙霧. 一個不大的講經堂就在跨進堂門時映入眼簾, 仍然僅靠著薄弱的油燈與亮度像藏區的降雨一般匱乏稀少的昏黃燈泡照明著狹窄的甬道, 紅色梁柱與五彩壁畫. 經堂地板上佈滿喇嘛早晚課念經讀經的舖有毛毯的坐墊, 但今天幾乎全部空在那兒, 只見三位喇嘛正跪著弓起身子小聲地讀經.

西繞打開一扇毫不起眼的木板壁畫, 我看到很明顯應該是價值不斐的以特殊礦物質粉墨顏料畫成的古老壁畫.

這些壁畫有600~700年囉, 這才是最珍貴的居里寺壁畫. 西繞手扶著廉價如玩具般的薄木蓋板時, 驕傲又如釋重負的望著我們說.

喔, 600多年的壁畫. 我們擠著頭搶看這些古董壁畫, 太過昏暗什麼也看不見, 大概都是些宗教故事之類的. 與其這樣神秘, 稀稀罕罕的陳列, 還不如數位化永久保存再讓遊客看得痛快. 親臨現場而不能看得過癮真是旅遊者最大遺憾之一啊.

全國沒有幾個地方有我們這年代久遠的壁畫. 他接著說明.

文革時期, 居里寺被改造成一所監獄, 許多有心的喇嘛為保存寺廟的這些珍貴佛器與古物均志願進入監獄裡頭 (是以犯罪型態入獄還是其他方式的技術性問題倒是忘了問). 也就是說文革時鬧得如火如荼的年輕紅衛兵大概作夢也沒想到監獄裡頭竟還秘密保存著為數眾多的"破四舊代表"的宗教古物壁畫. 有智慧的這群喇嘛將原始壁畫架上這層今日看到的木板"山寨壁畫"以掩人耳目, 不料就此將它全數保存下來. 真是佛祖顯靈嘛.

我們順時針繞過經堂大殿, 看到的都是歷任住持喇嘛與活佛的遺物坐床之類的. 隔起一間間神龕, 掛滿經文, 布幔與哈達, 置著他们的雕像與照片. 不是很整齊規律地堆放著, 我看著有種不像是寺廟的感覺, 直覺像是個預算有限人手不足的社區活動中心地下幽暗的儲藏室一樣.

寺中目前有三位活佛, 最大年紀的有74歲, 最年輕的才22歲. 2005年剛有位活佛圓寂. 四年後, 也就是投胎轉世的小活佛已經是活蹦亂跳的3, 4歲小童了, 居里寺的眾喇嘛即將出發尋找那位不知還在哪的活佛.

西藏各廟都有活佛坐鎮. 活佛都是轉世投胎--也就是類似天命世襲制的. 唯有死去的活佛會在生前給出隱喻, 由高階喇嘛組隊以非常冗長的程序包含占卜, 降神, 抽籤, 觀湖, 解夢等等去找出"可能的一群"轉世投胎的小活佛候選人. 這樣的使命, 有時需要兩三年才能完成. 最後由這群小神童 (三個是至少的要求) 中誰能 100% 拿對他的前世活佛最常使用的法器或物件才最終認定那個可愛機靈的小孩是真正的轉世活佛.

要注意呦, 是100%, 且毫不猶豫得拿對所測試的物件.

按照佛教的理論, 生物都具有三種表達情感的方式. 即身(肢體), 語(語言),意(心靈). 每一種方式都有各自的轉世. 身與語言為心靈所控制支配, 所以心靈的轉世被認為是真正的轉世. 要聰慧機靈的小孩從小學著活佛的坐姿走勢與神情倒不困難, 最難的是活佛前世用過的東西能在一堆複製贗品中辨認出來. 所以對真的轉世活佛沒有困難與容易的問題, 只有對錯真假的問題.

我告訴西繞我等一行人將騎單車進拉薩, 他一臉佩服. 他接著說, 再過幾天就要和廟裡的幾位喇嘛出遠門進藏找尋他们去世活佛的轉世靈童. 先進拉薩, 會去大昭寺的釋迦牟尼佛金身前朝拜, 晉見班禪喇嘛取得首肯與指示後, 再去聖湖拉姆拉措湖邊唸經七整天. 也就是大夥得住在湖邊, 看湖中的倒影有無活佛轉世的隱喻與異像. 解讀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那預計要找多久呀, 我問西繞.

沒有人知道要找尋多久時間. 有可能花好幾年, 也有可能幾個月就找到了.

一定會找到的. 西繞若是刁根香煙就像極了把觀眾兜得團團轉的推理劇編劇一樣.

他不是蠻低階年輕嘛, 怎會擔當寺裡如此重大的任務呢? 西繞應該是讀出我的懷疑, 他說, 他主要的功能是充當翻譯者的工作. 老喇嘛講起話來不是那麼清晰.

這個停留在神權時代的異域風俗, 離我们台灣人還不算太遠吧, 不是嘛? 常透過什麼神呀菩薩的代言人乩童之類的問卜詢卦, 找尋失蹤的親人, 寵物與貴重的首飾.只是咱的乩童都是天生就具備此等特殊功能, 沒有經書梵文可以代代教授研習.

離開頌經大堂時, 三位喇嘛都停下手邊的工作, 伸直腿狀極輕鬆地喝著酥油茶. 所有其他的喇嘛到村裡有錢人家為去世的家人唸經祈福消災去了, 所以今日廟裡幾乎沒什麼人.他說.

明天就在剛剛你们去過的山丘邊上舉行天葬儀式.

這居里寺掌管的天葬臺離人間也真是太近了些. 近到就挨著其中一戶人家的後院籬笆邊上. 而且當兀鷹團聞到瀰漫滿谷如焚香般的血腥味, 興奮忘我"阿阿阿"地叫喊, 揮著巨大的翅膀由山窟裡跳出從天而降的駭人景象, 唸再多的經咒恐怕也無法消除心頭那像希區考克恐怖影片中食人烏鴉的情節. 更不論天葬師為了敲碎死者整身的骨頭與頭骨用力以大槌子敲擊石盆時發出像地獄之門開啟的咚咚咚咚又沉又尖銳入耳的聲音. 唉, 民情的差異真是巨大到無法想像. 雖說殊途同歸, 但對活人的感受很難以一句成語簡單帶過.

還記得離開空寂有點蒼茫的天葬台時, 為一對放牧的藏族小女生照了相. 她们邊跟著尋著草吃到處亂走的牦牛, 邊撿地上未乾的像黑麥做成的牦牛糞回家當燒柴煮竈的天然燃料.

長得較高的女孩有著一對令人過目難忘的黑眼瞳, 深邃不解地就像藏族輪迴轉世神秘的千年古老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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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載滿單車的卡車終於歸建.

我與R君都有生以來第一次騎上我们所租的賤駒. 仍然是那陰魂不散的大陸製Giant (我與R君在台灣騎Giant, 我有一台, 他擁有4台). 一部18速 (前三後六) 的登山車. 前變與後變都是 Shimano Deori 等級, 夠用了, 又不是來比賽吼.

大夥一哄而散往山頂奮力騎去, 紛紛將”身在海拔3,500~4,000公尺恐深陷可怕高原反應”的警語拋之腦後.

開玩笑! 千里迢迢就是來騎車的說, 騎吧, 衝啊...

沿途是一片壯觀的夾道山景與慷慨異常的秋意. 斜陽穿刺過轉紅轉黃的樺樹與白楊林後被篩成了顆粒狀的光點, 輕巧的灑在滿地的枯葉與翠綠的草坪上. 像歐洲深秋的公園裡, 一條靜謐的河流不急不徐地流經滿載小石頭的河岸. 岸邊有三三兩兩的川馬不很專心地低頭吃草, 有花有白, 配合小河的拍子輕搖著尾巴.

忘情儘情的拍照後我與R君已落隊, 便像百米衝刺速度飆車出發. 沿著美麗的山谷愈騎愈高, 愈騎愈遠, 河谷已遠遠的落在我腳邊. 早就超過R君了, 在大概2小時後接駁巴士將我迎上車, 表現不俗的賤駒像馬戲團的道具般沒入帆布緊蓋的卡車裡. L君老當益壯, 是今天騎得最遠的. 他英雄凱旋般的上車時博得滿堂喝采.

你老兄不怕高山症嘿? 有人關心問.

兩年前走過青藏線, 平均呦6,000多米都沒發生什麼事. 沒在怕的哇! L君說著時還戴著安全頭盔, 很有四川軍閥的架勢.

這人 (你幾乎可說"鐵打銅澆的漢子") 好令人(我们, "都是吃白米喝濁水溪的水長大的平原郎") 羨慕呢. 尤其是可憐的R君, 與荷蘭遠東遠征軍的K君. 他们當晚車上就發作了高反, 真可憐!

趕路中R君就因為高原反應 (他起先還有些迷惑, 懷疑是不是暈車或幾天來睡眠不足的其他原因) 在車未到雅江前就要求停車去漆黑一片的外頭吐了兩次. 中餐新都橋所有吃的東西全部吐出來不說, 連胃酸都吐光了.

他事後說車子再不停他就要跳崖自盡. 車到雅江飯店, R君踉蹌搬進門房後"磅"的一聲連頭巾都沒脫掉便倒床不起, 連晚餐都沒法下樓吃. 在餐廳看到K君因頭痛也沒有食慾. 他就像泡在污濁的水溝裡的黑色鬱金香, 完全失去了白天裡的光采.

真可憐, 這才是旅程的第三天吶.


居里寺山後天葬臺邊放牦牛的藏族小女孩
西繞師父老成穩重看不出只有27歲.

以石板铺成的天葬臺. 立起的木桿用來綁固定頭顱的繩子.
居里寺的大殿, 一進布幡就直入誦經堂入口木門.
下了學的小學生上寺裡溫習功課, 晚點由家長領回.
風景畫一樣的山谷, 我們這麼騎過了.
落葉襯著密密的草皮像是被織在一塊兒的天然地毯.

星期三, 11月 18, 2009

故讓巴姆在新都橋的新居 (10/17康定,新都橋,雅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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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定古稱打箭爐, 是藏语"打折諸”的譯音. "打”指大地山流來的的打曲河(雅拉河), "折"为折多山流來的折多河. "諸"是雅拉河,折多河兩水匯合之處.

史家考證康定跟三國演義裡頭孔明七擒南蠻王孟獲的故事地點相距太遠了, 所以孔明在此造箭的地名由來便不攻自破. (雲南境內的戰事由四川康定打箭支援, 輜重補給翻山越嶺太遠了也來不及, 聰明如孔明決不會幹如此傻事.)

康定是清朝以來區分關內與關外的一個重要驛站與卡口. 跑馬溜溜的跑馬山就在康定城的東南角, 我們昨晚就這麼"咻"的一聲經過了. 今早為避開討厭的施工段交通管制很早就起床, 摸著黑往前趕路, 東南西北沒來及弄清楚就翻過4,298米的折多山. 車停在可眺望一個刻有"康定情歌"大字的山麓旁, 順便解尿照了幾張像, 否則真不知已要跟民歌中浪漫無比的康定城說再見了呢.

說起這G318的路況, 真讓人淚流滿面的坑坑疤疤. 全都是只一邊可通行一邊施工中堆滿土石, 而且經常得減速會車的狹窄山路. 這還是國道呢? 國道應該是僅次於高速路等級的一條"國家認養維護"的車道吧? 哈哈哈! 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G318彷彿就是昨天才剛剛從熊媽媽肚子分娩出來連肚躋帶都沒斷瞇著雙眼的小熊一樣脆弱不堪. 雨季過後的一次小小的土泥石流又將剛舖好的路沖刷截斷又得無奈地掩埋在成噸的泥漿砂石下.

嚴格講, 到底是鋪上水泥還是柏油都搞不清楚的這條318國道, 是行走如蹄類與爪類的四腳獸的蠻荒原始的山林野地. 真要讓四驅車, 前驅車, 後驅車及大貨車, 聯結卡車, 大巴中巴小巴都能快樂地通行無阻, 這難度太高了. 讓一頭驢子擔任此段國道的段長, 連驢子也會馬上得憂鬱症的可怕地方. 車子隨惡劣透頂的路況像打穀機一上一下劇烈跳動, 車體同時發出嘰嘰喳喳吵雜可怕的哀號聲. 如瀕臨脫軌而出的雲霄飛車般左閃右避的錯車會車繞過大小坑窪. 假如每個人都戴上安全帽穿上賽車專用防護衣,遠看就像是參加"卡達拉力賽的國際中巴組"的台灣代表隊(拉力賽當然沒有中巴這種組別啦, 開玩笑嘿)

我很懷疑地回頭問陳守忠, 這段路是原本預計要以單車騎過的區域嗎?

最麻煩的是, 要騎車連車也沒得騎. 因為為提早避開定時管制貨卡車入出的康定城與某些地段一日數變讓人抓狂的交管措施, 滿載咱團12部單車的支援卡車前晚繞一條遠路去了, 要到中午後才能會合.

趁這個空檔我们以步行散步的輕鬆方式, 將有攝影家天堂美稱的新都橋像品一杯茗茶般細細慢慢地體驗.

初冬的陽光將白楊木轉黃的樹葉映照一片金光閃耀, 朦朧地暈開在像樹一樣零星散佈在山腳邊的藏族人家. 兩樓高的方正房舍, 均以灰石砌牆, 一樓與二樓密集地開著五彩斑斕立體的木窗櫺. 每一扇窗以白泥漆描了像是眼影的邊框. 遠遠看去很有精神與地方特色. 隨薄霧漸散, 一個個獨立的石屋愈來愈具體的由畫布變成了浮雕, 最後由積木玩具變成看起來很堅固抗寒耐凍的別墅宅院.

每一戶人家都是令人羨慕的"景觀別墅". 臨著潺潺流著清澈的溪水, 背後傍著長滿米黃短草的山丘. 牦牛與馬低著頭吃草, 沒有圍牆也不需要圍牆. 高大的白楊樹, 像是知所進退般, 東邊幾株, 西邊幾株. 既能點綴山景田園, 也不會複雜到讓人討厭.

從斜射的晨曦光線中, 高聳的山也從陰影中慢慢地直起高度. 它就像所有藏族人家的守護神般, 始終提供冬季刺骨寒風的遮蔽. 更遠的是永遠無語默禱的湛藍天空.

新都橋的美是美在它富有節奏與層次分明的美. 不太複雜, 也不致於簡陋; 不擁擠(喂! 在西藏這個形容詞跟比基尼泳裝一樣都找不到吧), 也決不讓你孤寂寥落.

嚴格講起, 這兒只是坐車經過是種大浪費.

騎車也嫌太倉促了. 邊騎邊抽出相機拍照, 拍完後又吃力地踩著踏板趕路, 可一點也不像騎著馬拉弓射箭之後一揚馬鞭立刻絕塵而去一樣瀟洒痛快. 很累, 因為騎車需要節奏感的, 勻稱的呼吸很重要.

走著逛著可看得最多, 瞧出最多細節, 是最棒的一種遊新都橋的方式. 更難得的是嗅得到牦牛與草原的香味. 但若非交管措施, 我们可是本該在這裡就要騎車的. 這種計劃以外的意外之喜往往就是旅遊最迷人之處.

新都橋是幅自然留白的彩色水墨畫, 既寫意也寫真. 能在這兒擁有一棟這樣的房子, 過過夏秋該有多好. 剛說著就來到故讓巴姆的新家.

故讓巴姆是一個健康有朝氣而且平衡感很棒的藏族女孩. 粗重的砂土水泥在新房子前方空地上調勻後, 一鏟鏟將它落到她背著的50升大的竹簍裡, 她就可以一口氣一小步一小步沿著高10米沒有扶手的簡易木梯將水泥運上二樓. 卸掉後又背著空簍子就像特技演員一樣直直穩穩的走木梯回到地面. 粗大的小腿與腳板顯現她過人的下盤功夫, 與她相當清秀泛著高原紅布滿雀斑的豐腴臉頰真是一種渾然天生的藏族美. Cliff早就巴著這位大方始終面帶微笑的美女一起合照. 旁邊鏟著和水泥的壯碩小伙子叫次勒汪秋, 是她老公. 一會兒, 美女的公公, 阿甲扎西, 也停下手邊的工作與我们遠道而來的客人用生硬的普通話閒聊. 看得出來, 阿甲扎西對於僅剩15天就要完工的新家能招來我们這群不速之客相當自豪與開心. 一點也不介意團友在他新家二樓像熊貓一樣爬進爬出, 拼命照相.

屋子前方堆放著石塊, 大圓木(架粱用的), 砂和土及亂七八糟的材料. 一屋子, 包括二樓及屋頂擠滿了蓋房子的師傅和阿甲扎西的家人, 粗略算了算, 總共有17, 18個人一起蓋房子. 他家的舊屋子我得到允許進去瞧了瞧. 沒有特別的傢俱, 僅有電視, 廚櫃與小餐桌, 廚房, 光線黯淡不佳, 陰暗沒啥活力. 但新房子就高挑體面得多, 我恭喜他新家即將落成, 他邀我们落成時再來拜訪他们. 那知這回一別, 何年何月能再見面呦. 有點心酸呢...趕緊要了地址及爸爸兒子媳婦女兒的名字. 藏人沒姓這東西, 名字是出生時上廟裡由喇嘛賜的. 所以常常是重覆的, 卓瑪是最常見的女孩名. 多到五個有一個就叫卓瑪.

咦, 這住址少寫了門牌號碼呀. 我看著次勒汪秋寫給我的信紙上的地址只寫到"麥巴村"充滿疑惑.

可以的, 有人名就寄得到, 你放心. 阿甲扎西回答.

喔, 這樣子哇. 細細回想, 不是嗎, 藏族人家門上跟本沒有門牌這玩意.

最後幫阿甲扎西一家人在木梯旁照了張8人的大合照(含兩個可愛的小孫子), 口中一邊嚷著"回台灣後一定會給您寄去"一面離開友善, 美如天上人間的新都橋.

用完中餐後到飯店後頭上廁所, 一抬頭瞥見來時路的最遠處冒出像新筍一般地尖挺的白頭雪山, 在陽光直射下發出奪目驚心的光芒. 我心頭一驚, 莫非是"蜀中第一名山"--貢嘎山? 洗碗的婦人輕描淡寫的回說是呀, 手指著後頭說爬到後邊的小山丘上可看得更清楚. 我衝到車上取下腳架和相機, 拉著L君與到底發生啥事也搞不清楚的R君, 繞過這連棟的房舍步上剛才婦人所指的小山上. 感覺有些喘氣不過的興奮與快感. 哇! 又真是幸運的一場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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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嘎山海拔7,556米, 是四川省最高的山峰, 被稱為“蜀山之王”. 對登山者而言, 貢嘎山具有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它也因此得到了“山中之王”的美譽. 貢嘎山作为一座高海拔技術山峰, 難度遠甚於珠峰. 1980年它與珠峰等其它七座高峰被中國政府同時對外開放接待外國登山隊, 這也就吸引了大批世界一流的登山家前來攀登, 尤其以日本登山者. 因為貢嘎山被日本人視為自己的“父親山”(富士山被视為 “母親山”). 但由於其巨大的攀登難度, 貢嘎山的登頂死亡率極高. 據统計到目前為止, 僅有24人成功登頂, 卻有37人在攀登中和登頂後遇難. 其中包括14名日本人. 登山死亡率遠超過珠峰的14%和K2峰的30%,僅次於梅里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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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君遠遠跟著吃力的問, "貢嘎山"怎麼寫呀, 有什麼名堂呢. 我告訴他以上的故事及我們該有多幸運! 登上不起眼的小丘, 但卻異常吃力. 原來這新都橋的海拔已落在3,500~4,000米的驚人高度. 試想在台灣排名前兩名的玉山與雪山之巔又跑又跳又講話的, 任誰的心臟也受不了吧. 我邊深呼吸調整邊架腳架, 祭出此行首次使用的Sony G 鏡頭 4.5~5.6/70~ 300的300 mm 端來伺候這個蜀中之王.

如同經過Photoshop編輯合成過的圖片一樣, 貢嘎山有點虛虛的就立在遙遠的天邊的水平線上. 鏡頭與它的千里之間, 蜿蜒而過的溪流, 稀疏錯落的白楊木林, 平緩無邊的河流沖積草原, 草原上的牛羊, 國道318兩側的藏族民宅與飽滿隆起的群山此刻都安安靜靜的匍伏在溫暖的日光下, 讓人忘了身在已是初冬的四川, 讓人忘了這片真實的青藏高原在8,000萬年前曾深埋大海底.

若有靈魂, 貢嘎山一定是個驚世駭俗的孤傲天才, 因為老天的妒忌被打下凡間. 千萬年來如鶴立雞群般無語望天, 低首撫弄流過胸前的雲.

一陣吆喝聲打破了我的沉思.

一名頂多12, 13歲的藏族小孩騎著馬, 遠遠的以下坡的快速度向我們直奔過來(實際上是平坦的草原). 從馬蹄高高揚起的沙塵及馬背上小騎士的歪斜站姿, 你幾乎可判斷那是接近單車下坡時的40 KM/Hr的高速. 小騎士"嗚喂嗚喂"的喊著, 一直朝我们劇烈地揮動右手. 我們三人相歔了一眼還沒回過神, 好快, 馬已到我们眼底下的小徑.

"要騎馬嗎?"

"要騎馬嗎?" 小騎士拉著馬繮不斷追問.

我们搖手又搖頭.

歐, 不騎. 這回沒時間, 下次有時間再騎你的馬. 看著喘著大氣的很失望的藏族小孩只能這麼說了.

啊, 騎嘛, 騎嘛...騎士沒離開的打算.

前面有人要騎馬, 你趕緊繞到街前面去問. L君說.

哪裡? 馬被勒著只能原地打轉.

街上, 318國道旁, 你趕快去問...

騎士一夾腿, 那真是如"脫繮的野馬"一陣風就拐過彎看不見人影了. 這才看見那是匹沒有馬鞍的馬.

希望他能做成些買賣. 我由衷想著.

新都橋漫步, 騎馬看貢嘎.

嗯! 下次真可這樣好好規劃, 晚上就在阿甲扎西家住個幾宿...我要住二樓一上樓梯右手第一間. 哈哈哈.


藏族小孩會跟你敬禮與揮手呦, 很有教養有禮貌. 窗臺前種了盆栽, 是很愜意的山谷攸居.
新都橋是百看不厭的好福地, 下次真得過夜好好慢活享受.

故讓巴姆在新都橋的新居, 窗框很講究, 作工繁複華麗.
故讓巴姆下凡來...
故讓巴姆的小巧黃金天珠耳墜
睥睨蜀川的貢嘎山

星期五, 11月 13, 2009

康定沒有跑馬場 (10/16 成都, 經雅安到康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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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窗簾, 一大早的第一道曙光就這樣熱切地照入918房內, 像是暖絨絨抱著三隻200公斤重的大貓熊的感覺一樣舒服. 儘管成都市迎接我的是充滿陰霾與薄霧的一天, 我還是忍不住蠢蠢欲動的興奮向大樓到處林立的窗外街景窺視與取景. 原來內陸城市近冬的季節都是典型的霧都型態的氣候啊. 打開電視新聞頻道瞥見拉薩的氣溫約在4度與21度之間, 暗忖帶來的衣物應該夠用吧, 頂不住時再買件羽絨背心就成了.

約7:30和守忠下樓吃自助式早餐, 夥伴們已三三兩兩先就位用餐了. 吃了紅豆紫米粥, 三種青菜, 毛豆, 小麵包. 再加了一個水煮蛋, 和不加糖的豆漿. 粥吃了兩碗, 好稠好順口. 聽著有人說昨晚四川火鍋花椒的威力, 真是令人不敢領教的可怕.

夥伴們接下來要組他們遠路空運來此的愛車, 需要兩三個鐘頭, 我因為直接租車省卻這種行政瑣碎的麻煩, 先回房收拾好行李, 順便看新聞.

哦, 原來此間一件國際重要會議正召開中. 第10屆中國西部國際博覽會於今天揭幕, 溫家寶主持開幕的致詞演講, 電視台實況轉播中.

才想起昨夜進成都市時遇上數處交通管制及超乎尋常的武警在各路口執勤. 都近深夜了, 讓我們這些台灣遊客好生敬佩這兒的治安維護的高度. 難道是歡迎我們川藏大橫斷單車團嗎? 陳守忠你老兄實再太罩得住哇! 印象中在台灣若不是抓落跑中異常凶狠的槍擊要犯, 就是為彰化某海線黑道的角頭老大95歲高齡仙逝的岳母出殯當天維持長5KM的浩大送葬隊伍, 才會出動如此陣仗的警力配備.

溫家寶在台上認真地念著稿子, 底下的文武百官(應該有那麼多吧, 他可是總理呀), 各國與會的國際政要及媒體每個人也認真地看著手上的稿子. Cliff實在有點不明白, 既然都有稿子了, 為什麼還要一絲不茍的從第一個字唸到第20,000個字啊?(官方開會的稿紙呀, 跟麻辣鍋裡的花椒一樣多到要淹死人!)

近年來也代表前公司參加了不少大型政府機關召開的會議, 從無例外地每位來賓致詞都從頭唸稿唸到結束歐. 真的很辛苦, 弄的是台下人人表情痛苦, 人仰馬翻的. 聽到鼓掌聲時才吵醒了過來. 致辭人倒是一副要慷慨就義死也無畏的姿勢, 有冷靜有激動的唸完稿, 且總能在"如雷的掌聲下"下台.(中國人的會議掌聲絕對省不了, 跟會議沉悶的進程真有天與地的差距)

啊! 終於都致詞完了, 可以吃中飯囉. 走, 上餐廳! 耶.

重點還是在地廣人稀資源欠缺的大西部需要中國與各友好盟邦的繼續合作. 簡單講, 中國拋出來的是有錢可一起賺. 咱大西部多的是土地與地下資源, 就等你來投資. 造橋,鋪路,鑿井,挖氣,挖油, 築水壩, 發電, 哎呀, 都得花許多錢. 過去10年的經貿合作已取得重大成果, 未來10年在交通, 能源, 經貿與金融合作希望能再有進一步發展.

溫家寶總結來說簡直是一間巨大到跟中國一般大的投資公司的CEO一樣哩. 口中就只有六個字: " 投資!投資!投資!" 溫講完後是越南總理阮晉勇致詞, 緊接著的是柬埔寨國王首相上台演說. 從會議的召開地點成都與國際來賓的發言似乎可嗅到濃烈如羊騷味一樣的2010東盟十國加一(中國)的國際區域連縱的合作氛圍.(2010年1月1日,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將如期建成.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將成為一個擁有19億人口,接近6兆美元的國內生產總值,4.5兆美元貿易總額,由發展中國家組成的世界最大自由貿易區. 7000項產品從此零關稅.)

台灣呢? 好像沒有媒體關心這種大區域的經貿壁壘突破進展的大事情哩? 前陣子是內憂(88水災), 再接著是外患 (達賴喇嘛與一位叫熱比痖的這輩子沒聽說過的什麼新疆人士) 搞得新聞連一分鐘都看不下去.

遠行四川後, 眼前耳邊都是政府強力作多的建設與國際經貿合作帶動起持續不墜的民間消費與再投資.

平衡報導來說, 這是個充滿動力與熱情及希望, 很正向的社會呀. 共產主義為綱領的資本主義修正路線"硬是把美, 歐, 日等經濟強權在本次的世紀金融危機比了下去. 說各大城市房價與上海股市在08年北京奧運後要慘慘向下修正的人也全都"暫時"閉上嘴嘞. (大陸官方去年來實行的房市刺激政策中,包括營業稅徵收期限由五年降至兩年,首次購房頭期款比率降至20%等多項措施,實施期限均為一年. 過去一年來大陸房地產市場活力倍增, 成為全球金融海嘯下的奇蹟) 你說它是假的, 山寨的, 沒錯! 很多是假的. 但直到來到成都市, 親眼目睹地鐵, 公車專用道, 比高比新的摩天大樓, 滿街的四輪私家轎車. 連賣場裡的55吋當地品牌的LCD TV只賣RMB 9,999. 假的是你以前存在的感覺而已.

中餐特別找了家正宗川菜館進補一番. 服務員穿的是與店名"小辣椒"一樣鮮紅的制服, 菜還未入口已經強烈感受到一股辣味嗆人眼簾. 一吃才驚訝地發覺菜實在美味可口得不像話呢. 每一道菜都好吃. 連四川土產4%的雪花生啤都又甜又爽口, 配上辣而不搶其他味覺的38元的麻花香辣蝦, 48元的跳水美蛙(最貴的一道菜), 巴渝牛柳粉, 山椒酸木耳及紅成一灘但一點也不辣的蕃茄魚, 簡直可稱為9局下兩人出局所擊出的Walk-off Home Run(逆轉勝再見全壘打)的一次川菜呀. 麻辣而不搶食材及佐料原有的味道才是川菜的最高烹飪藝術.

吃完這難忘的中餐,我们一行走成(成都)雅(雅安)高速經318國道往康定出發.

一路高速路修築得很好,沿途的景緻已進入丘陵山坡地為主的村鎮形態.田間的民宅以兩層樓居多,全部的人家屋頂上一定至少掛著一個圓圓的碟型天線.絕不誇張,在中國只要有人居住的房屋得一定要有電視.不管多偏遠的山區只要有人住的一定有碟型天線!公路沿山勢起起伏伏,像坐上步入老年已不再刺激地雲霄飛車一般.兩旁的可供農耕的大面積田地已不可得,就開墾成為一畝畝零散的梯田種植茶葉.一眼望去,儘是連綿不斷愈來愈高的山勢,夾著與山徑一般狹窄地數不清的茶園.沒見到多少中大型牲口,連農人也沒見著幾個.

車快速向前移動,路旁一個破敗的水泥牆上隱約可看到"開發西部,少生快富"的古老標語.高架橫跨過高速路的橋上橫掛著各種商業廣告.有中外合資水泥品牌峨塔牌的廣告.(一個在地的品牌,幾乎佔了一半以上的比例)還有"貢嘎神湯,浴此永康"的應該是泡湯名勝之類的小地方.人沒看見多少,連車子也愈來愈少.

我想著電視上大聲疾呼的溫總理眉頭緊鎖嚴肅的神情,似乎是將中國人13億的人口全都背負在身上的那種無可逃無可卸除的億兆重擔.離開繁榮的成都市不過一個小時車程,對旅人而言恍如回到開山墾荒的農耕世界.變化實在巨大.開發大西部,哪只需要20年功夫呀,40年也開發不完啦...西部太大了.

離開成雅高速公路,在西康大橋切入名聞中外的318國道(里程碑上寫著G318,一路數著數著水泥里程碑彷彿一條永無止境國道的錯覺).這也是古老的茶馬古道的川藏段,藉由此道漢藏兩族群進行貿易交換的重要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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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馬古道

是雲南、四川與西藏之間的古代貿易通道,由於是用川、滇的茶葉與西藏的馬匹、藥材交易,以馬幫運輸,故稱“茶馬古道”。“茶馬古道”連接川滇藏,延伸入不丹、錫金、尼泊爾、印度境內,直到抵達西亞、西非紅海岸。根據現有的古文物及歷史文獻資料,早在漢唐時,這條以馬幫運茶為主要特徵的古道就發揮作用了。抗日戰爭中,當沿海淪陷和滇緬公路被日寇截斷之後,“茶馬古道”成為中國當時唯一的陸路國際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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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收費站後,進入稍有規模的雅安市區.當然市容完全嗅不到一點昔日茶馬古道過路商賈與馬幫茶販打尖休憩的驛站氣氛.最直接的感受它像是個大型貨卡車的中轉站與維修市集.補換輪胎,加水加氣,修理引擎機電問題的一樓挑高的卡車汽修店沿街都是.夾雜著廉價矮低的餐館與小吃部,全都是遊客不願走進但開車的師父最愛的那種沒法講究衛生及口味的破舊川菜館.你可聞到混合著花椒辣油,與濃烈的機油汽柴油那種一輩子無法忘掉的詭異的氣味,包你接下來的3小時會時時反胃作嘔著.

是一個視覺嗅覺聽覺上與它優雅的名字與輝煌歷史完全不相稱的川西小鎮.雅安號稱雨城,有雅雨,雅魚,雅女美譽,也是世界茶文化茶栽培的發源地,是全球人工栽培茶樹最早的地區.古云:"揚子江中水, 蒙頂山上茶".

出了到處因為貨卡車拆換零件部品弄得骯髒兮兮的市區進入西陲的郊區段,左邊的蜿蜒而下的青衣江終於稍微紓解剛才那種"後工業時代污染生硬冷漠"與四川美景格格不入的感受.餐廳也像樣許多,紛紛打出"雅魚"的地方名菜廣告,不過幾乎沒有什麼客人上門用餐.稀奇的是沿路開始擺起水果攤賣著"紅心果"這種我看起來是彌猴桃的食物.(奇異果--假使你堅持的話)它要是再賣些苦瓜蔬菜類的,我也覺得很正常哩.四川是天府之國呀,自古本該是農產豐饒,衣食不缺的好山好水福地嘛.

也看到幾間並排著半掩著門賣一種俗稱"樹根藝術"的手工藝品店.嗯!是個就地取材,廢物利用的好生計呀.對政府而言,對這種無污染,再生,環保,又綠又具創意的產業應該超大力扶持.而那些製造惱人噪音醜陋無比的汽修店應該整體遷移到一塊遠離市中心與水源地的特定區域才對.但半掩的店門,與好奇往街上張望的眼神說明著門前車水稀的經營困境.這也是全中國的偏遠村落,特別是觀光大路的過路小鎮,所面臨轉型的問題.從生產製造的農牧業升級到觀光服務業,沒有專業者的技術與政府與民間資金奧援之下,一般小市民還是只能先從事汽修啦開餐館之類的民生必需項目先糊口.

離開雅安市了,江畔離我們愈來愈遠,一會兒左一會兒右.江水愈顯湍急也更清澈.坡度也急遽拉高,心想這樣騎車騎到拉薩是想都甭想.哪可能有人全程騎車從成都進藏的呀? 他不是瘋了就是傻到底了.沒有茶園了,因為連一塊像樣的平整山地也找不著了,全給陡峭的山地征服了.最常見到的是自家門前挨著318國道旁闢著可憐的2米見方的脊土上種著僅供自家食用兩天的青菜.像補丁一樣的寒酸地植著吃廢氣塵土的可憐青菜.田都給山拿去了!見著剛剛一路廣告的峨塔牌水泥廠房,像一座剛被泥石流騷擾過的土山一樣立在青衣江邊上.喂!廢水有沒有達到國家排放標準呀? 下游那些河裡撈上來的雅魚可以吃嗎? 不敢想喲.里程碑寫著2662而已.

山高水急,無精打采的杉樹與竹林是唯一膽敢霸佔山坡地的植物.Cliff此時已昏昏入睡了.依稀看到所有的民宅前曬玉米的前院都栓著一條吠也不吠地黑狗,雞隻卻全部放養到處亂走,在路旁山坡上亂草碎石中啄食.看起來,四川的雞鴨比狗要自由幸福多喲.

咦,是高原反應嗎? 回頭看,全車的人除兩位師父外全都睡著了. 江邊河床上有男女工人奮力高舉起鐵榔頭將大石頭敲成中石頭,再將中石頭敲成小石頭的石頭加工廠. 之後以小三輪車將石頭載往要修路的地段當成路基基礎. 所以路上除了從西藏出來載著牲口發出屎尿惡臭的貨車及扛著巨大挖路機械工具駛往西藏氣噓噓的卡車外, 隨處可見一堆的機動三輪車跑來跑去, 相當忙碌有趣.

盤旋直上的山路已趕上雲的高度了, 里程碑2686. 我筆記本這麼紀錄著.

"二郎山隧道. 下車尿尿!" 開車的史師傅吼著.

將近4200m長,標高2200米的二郎山隧道開通,節省了成都到康定3個小時的盤山多斷層的危險山路.自古就是漢藏文化的交融之地, 隧道入口處書寫著漢藏兩種語言. 我心想這下終於有了藏味!

三分鐘不到我們就穿越隧道進入晴空萬里的甘孜區, 來到可遠眺大度河的眺望平台. 大度河是漢文化與藏文化的重要界線. 無比開闊與綿延的巨大山脈,滿山凹的白雲與藍天,與進隧道前的陰冷潮濕與狹窄迂迴的路況就像是相隔1000公里的兩個國度呢. 反正Cliff就從一點也不想下車騎車轉變成不騎車就百般難受的那麼巨大的差異就是了. 連水泥墩上都漆上藏族特有的赤色色帶與圖騰, 心情又開始興奮了. 真應了所說的 "山北天陰雨濕, 山南晴空麗日"

20:00才入住康定市區的"格薩爾酒店". 客滿耶, 一間不怎麼樣的山區酒店. 室友R君終於在22:30從成都兼程坐四驅車趕到, 雖短暫迷路但僅僅餓了些肚子. 沒事了, 他說. 只不過山勢愈高, 氣候愈乾燥, 高原反應已悄悄進駐G318等著我們不知天高(才會氧容量稀薄)的台灣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