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12月 03, 2009

開玩笑的熱水頭和雪鄉的第一杯酥油茶 (10/19 巴塘, 金沙江大橋, 芒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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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入住的是號稱當地最高檔次的巴塘大酒店. 但是酒店房間內的設施與維護的狀況可比擬成7月雨季中的318國道同樣不敢領教. 我與早到的R君把這間酒店是從頭抱怨到尾, 似乎將白天高山症的受虐情節全發洩在這外貌與內在一樣可憐兮兮的酒店.

到底是臨時性質的收容所還是收取費用對外營業的賓館呢? 我住起來沒感到太大的差異.

首先是浴室.

R君每天一定得洗澡洗衣. 他才不管什麼高海拔山區盡量不要洗頭洗澡才不會感冒等等告戒. 洗澡後也順手將車衣車褲襪子全洗, 擰乾後拿出來掛滿房間的各角落.

嚴格講起, R君是個紀律嚴謹如部隊裡志願留營10年的士官長的人. 每天一定設定鬧鐘. 從不賴床 (這點非常令我佩服). 每天洗澡洗衣服. 就寢前刷好牙. 睡前說三個笑話, 一個心得, 寫完當日遊記 (用筆電直接KEY IN, 好厲害呦), 與台灣家人SKYPE. 最後, 夜裡磨牙當臉部運動. (磨牙的故事很精采, 以後再提) 就好像有位個性固執記憶超強的秘書緊盯著他務必在24小時一天裡重複以上所有動作.

我則是沒洗頭會發夢. 都是作那種讓你滿身難過, 但醒來後又什麼也想不起來的低品質, 沒劇情, 所以無法分享的夢. 對我而言, 洗頭比洗澡洗襪子內衣褲重要.

旅行在外, 最重要的是夜夜好眠.

"喂! 有沒有熱水呀?" 昨晚一進門我劈頭就問.

在川藏高原寒冷的夜裡, 疲憊的旅人踏入沒有供應熱水的浴室就好比一個餓壞的小孩放學回家發現家中唯一可稱為食物的只剩下冷凍庫的牛肉.

"有." R君說.

Good! 洗澡去.

洗手臺的水龍頭水量正常, 但因為角度問題水會無法控制地到處亂噴. 因此洗手臺淹滿噴出來的水.竟然無法排水, 原來根本沒設計漏水口嘛. 天吶! 淹得牙刷, 杯子(紙杯), 杯墊, 塑膠袋紛紛浮起來像沒繫牢的小舢舨一樣到處漂流. 浴室地板完全不是向洩水口頃斜設計, 或可能是施工品質太差的緣故, 積水到處不退. 上面浮著層油膩恶心的香皂, 洗髮乳與毛髮的混合泡沫. 等了半天, 標示紅色的熱水水龍頭流出來的永遠是又冰又涼的冷水. 只能用毛巾擦拭的乾洗方式敷衍了事一番, 頭當然沒法洗了. 再細看一下, 水龍頭至上少有一半是像裝了避震彈簧一樣很隨興地扭動搖晃, 也因此很難不漏水. 簡直是宿命般將要打掉重建的40年老舊公寓的浴室場景.

照明與供電是另一個大問題.

從裡到外, 至少有一半的燈是壞的, 無法照明. 我與R君不約而同懷疑這是店家刻意為之的省電絕招之一. 不修復既省材料錢也省電費, 因為像R君這麼認真每天開筆電敲完日記才上床睡覺的遊客應該屬於罕見的極少數.

在偏遠的山區, 再怎樣不佳的水電設施總比住帳篷要保暖安全. 我们在別無選擇的情形下也只能照單全收.

此後進拉薩之前的旅程所謂"政治正確的心理準備"是--碰上沒供應足量熱水的浴室 (或聲稱有熱水但因種種原因最終無法提供) , 冷熱水管反裝的水龍頭, 搖晃鬆脫漏水的洗手臺, 無法一次沖乾淨的蹲式或坐式馬桶 (加上會搖晃的坐式馬桶. 這絕不誇張) , 排水不佳的淋浴間, 與點不亮的電燈泡的機率與在318國道途中遇見黑色公牦牛的機率一樣大.

像此地特有的高原反應一樣接受吧! 這些不方便, 匱乏, 落後與它周圍的自然美景就像是一輩子相依相隨的異卵雙胞胎.

今天起個大早, 因為最後一個進藏前的施工管制點要在工人08:00上工前通過. 天色還未開光, 車外漆黑一片. 來到金沙江大橋了, 車在卡口停下來. 馬師傅下車讓哨站查驗入藏許可證和繳交過橋費. 過了這比想像中要小要平凡很多的大橋, Cliff有生以來第一次進入西藏自治區. 心情不禁浮動不安. 看到四川這一頭的橋邊立著個界碑很慎重的寫著"中藏邊界"四個字. 收費亭另一側有持衝鋒槍著迷彩軍服的年輕武警直盯著我们看, 氣氛變得有些緊張與肅殺氣.

為什麼? 我不該如此緊張呀.

感覺上就像我们車上正窩藏一個被通緝的革命黨, 我们都是喬裝成進藏做生意的商人要護送他潛入拉薩的一處隱密的藏匿點. 驗完證件後那荷槍的武警會不會上車盤問每個人去那裡從何處來準備呆在西藏什麼地方呢? 老馬怎麼一去就15分鐘了, 是不是出了什麼狀況? 真令人坐立不安, 瞌睡蟲這會全跑了. 橋的那頭也神秘難測, 濃霧掩蓋路面只剩10米左右的能見度. 在發出青色月光悽慘的一個不祥之夜, 我好擔心老馬是不是遇上麻煩了. 萬一武警要逮人, 我们是要衝還是棄車跳江逃逸? 胡思亂想之際, 馬師傅回來了. 陳守忠問怎麼搞那麼久. 馬師傅回說, 那收過橋費的老頭糊里糊塗得連錢也數不清楚. "唉" 的嘆了一口氣. 我聽了也 "哎" 的嘆了一口氣. 柵欄升起, 我们車子進藏了. 咦, 西藏這頭站哨的武警查也沒查入藏許可就讓車子往前行. 哈哈哈! 太輕鬆了. 我是白緊張了一回. 手心都是汗哩. 嘻嘻. 可能夜裡睡得不熟也容易亂想事情.

在經過施工點後, 車停在路邊等天亮騎車. 今天預計要沿著靈芝河谷一路騎70km翻過4,170米的宗拉山. 晚上到入藏後第一個大城市芒康過夜.

這一段東藏的國道路況還是不佳, 全是邊修邊補的完工前的狀況. 一開始的幾公里幾乎都是被重車刻得一痕一痕的裂縫, 像是永遠皺著眉頭的黃泥路. 車一經過揚起像長著翅膀漫天飛舞的灰土. 到處堆積著水溝與水泥路墩用的小石堆與砂土. 臨著河岸這一側排水用的明溝已大致綁好鋼筋立起板模, 接著澆灌水泥養護完就可投入營運. 路面有推土機與壓路機忙碌複雜的壓痕. 坡度雖不陡, 但騎在這樣沙塵常常高高揚起又劈頭灑下的"類台灣產業道路", 實在是不怎麼值得回味的經驗.

溫度比涼爽更偏涼些. 河水清澈但湍急, 河床遍佈大小石頭, 乍看之下蠻似臺灣花蓮立霧溪支流的落差與水勢. 經過幾處施工工程隊, 都有人對你揮手打招呼打氣加油, 喊你說"札西得勒". 感覺非常溫馨. 也虧了這群築路工人, 才有今日的川藏公路單車冒險團. 我也大聲回說"札西得勒". 伴著潺潺有聲的河流, 欣賞逐漸變為紅黃赤紫繽紛的秋葉. 太陽罕見地被高聳垂直的山壁全程屏蔽, 雲的表情略顯鬆散, 有些心不在焉地從這個山頭飄往那個山頭. 心情愈來愈愉快, 不自覺騎了三個小時. 在離宗拉山不到15公里的三叉路口集合停車吃方便餐.

簡陋木屋搭成的一間掛著XX川菜館招牌的餐館. 所謂餐廳裡頭就放了三張木桌, 幾排木板凳而已. 從無例外的照明不佳通風不良. 後頭是擁擠凌亂全都像以黑油打蠟過的幽暗廚房. 三個人像覓食中的牛羊只顧低頭忙著煮麵. 既然是方便餐就沒啥可計較的. 老闆為我們準備雞蛋麵, 用像臉盆一般大的碗裝了8分滿. 我根本沒法吃完.

除了口味問題外還因為先前喝了兩杯出乎意料可口的藏民酥油茶. 開卡車的藏族師傅和導遊金巴找了對面的人家煮了一大壺酥油茶當餐前飲料.

怎麼做得這麼好吃? 實在太順口了. (之後Cliff又在其他地方喝過兩三回, 但都沒有這次讓我那麼印象深刻)

酥油取自牦牛身上的油脂做成的一塊塊牛油. 它對藏民, 不管富貴或貧賤, 就好比泥巴狀的黃金一樣重要與珍貴. 在所有的茶類中, 藏民特別偏愛四川茶, 這似乎是傳承千百年由茶馬古道運茶磚交換肉品的歷史淵源. 這種茶先泡入少量的水再加上蘇打, 然後與更多的開水, 鹽, 酥油一起放入一個長木桶. 再用一根長棒上下用力攪拌五分鐘左右. 這根木棍的底部有一個軟墊, 作用像是打氣筒的活塞桿. 對窮人而言, 酥油茶既是飲料也是吃飯時就揝粑的湯料. 也就是說用珍貴的酥油茶請客人喝, 是主人對賓客的隆重款待.

拿起茶杯貼近看, 像三倍濃度的錫蘭奶茶黃稠飽滿的顏色. 第一口入嘴, 鹹味先觸舌尖! 喔, 鹹呢. 再來是酥油濃厚醇郁的香味. 最後是茶的澀味才慢慢地化開. 像是吃西餐的次序一樣. 從凱撒沙拉開胃, 到讓人齒頰留香的菲力牛排, 最後由英式伯爵熱茶副餐收尾.

酥油茶就像西藏的牦牛是很有個性的一種茶.

女主人在生著柴火的竈上煮茶, 她的男人在左手邊未露出任何表情絞著手默默地坐著. 昏暗的斗室之內擠滿我们這群身穿五顏六色排汗衫及車褲的單車騎士. 柴噼哩啪啦的燒著, 跳躍激動的火苗將男人的影子在他身後的土牆上一下子拉得好長, 一會兒又壓得好矮.

我似乎看到牦牛長滿濃黑茂密毛髮的高大輪廓隱隱約約與男人的寬厚身影不斷分錯, 交織又重疊著.


竹籃承的黃澄澄的酥油, 其他的是開卡車與Toyota四驅的藏族小師傅.

雞蛋麵, 好大一盆. 我只吃了一半就擱下.

廚房準備中的一刻.

翻過宗拉山就一路滑降到進藏的第一大城--芒康.



山谷溪邊的藏族人家

每個村落都立有白塔供信眾禱告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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