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9月 01, 2009

博子小姐1994戀曲與速食餐廳的點餐

============================

“各位大家好,我是巨磯博子.我來自日本名古屋,今年19歲.現在就讀於Wichita State大學部歷史系. 很高興能來到這裡參加台灣Wichita同學會.真的很榮幸能來到這兒,雖然我不是台灣學生.預祝你們順利成功.謝謝.”


所有參加1994年Wichita State University台灣同學會的學生都將目光集中到這位可愛的博子小姐身上.


這是台灣同學會爲歡迎當年我們這群新生所辦的Welcome Party.博子小姐是太太住在同一間寢室的室友,跟我們一樣剛剛於1994元月寒冷的冬季入學.我們覺得很有緣分又可順便做國民外交就邀請她一起參加這項聚會.


她以流利的英語做完自我介紹,多次趨前90度的鞠躬,臉上始終保持著親切而無邪的微笑.烏黑的短髮梳綁得像拍婚紗照一樣一絲不苟.任誰都不得不對這位咪起眼戴著黑邊近視眼鏡,身高不滿155公分的櫻花妹留下美好而深刻的印象.


那是個類似用模子或印子所塑造出傳統日本女孩的典範,跟我們從日劇或一些電影中所得來那種溫柔婉約巧笑倩兮的印象所去不遠.真是Kawai哪.


可惜的是,博子小姐實際上過著很複雜且彆扭的留學生活.(事後才搞清楚她是怎樣的一個日本留學生)


博子小姐的內務真是亂到不像話.這句話從內務也不怎麼高明的太太口中說出,當時還真令我吃了一驚.


出門前所換的衣服,內衣褲,胸罩,化妝用的東西,髒的衛生紙,書本,鉛筆,橡皮擦,文具,永遠居無定所地在她床上,床下,書桌,椅子,衣櫥,抽屜,浴室,像躲避每日的空襲警報一樣藏來搬去.(鍋子裡竟放著洗完的襪子,這是太太印象最深的事)被褥自打開來使用就從來沒疊過.使用過的浴室電燈與排氣扇也經常不關.在美國不來宿舍寢室清潔競賽這套的也有些助紂為孼啦,但再怎麼說也太那個了呀!


神奇的是,博子小姐家裡(以面對面的書桌為分隔的那屬於她的1/2的空間)再怎麼凌亂不堪,出了門可就是一副經過3個專屬執事用心打扮過的公主一樣漂亮的像瓷娃娃般賞心悅目.只能讚歎”真是Kawai哪.”


我必須承認,這種極端式的表裡不一必定是接近天賦的東西.而且她身上彷彿有一股巨大的能量在這兩級之間流竄著,而這股奇怪的能量對周遭接近的人產生一種獨特而毀滅性的吸引力.


尤其對異性而言.


很快的,咱們可愛的博子小姐戀愛了.太太的厄運才剛開始.


在這一整層規劃給國際學生的宿舍,是兩人分配一間寢室.男生與男生,女生與女生住.太太與博子小姐的正對門住著一位來自巴基斯坦叫Salin(薩令)的回教徒男生.


薩令兄渾身一年到頭穿著白色長袍,為了遮蓋濃烈的體味而噴了更重口味的古龍水.蓄著看起來永遠也不讓人舒服的長髮與仁丹鬍.雖然聲稱只有18歲,但6呎的身高,粗壯的個頭及黝黑的膚色讓他看起來更像是年過30歲在市集叫賣乳酪的商人.


看起來骯髒的男人.這是太太身為台北女性觀點的評價.但這位”看起來骯髒的男人”與白白淨淨的博子小姐就跌破眾人眼鏡開始悄悄交往起來.


博子小姐示愛的方式是每天爲Salin煮他愛喝的奶茶.


在宿舍裡頭煮沒有油煙的茶水之類的照理來說也不像是造成他人不便或討人厭的事呀.但為了配合回教徒異於常人的生活作息,譬如凌晨6點就必須起床向阿拉真主跪拜之類的--對不起, Cliff真的沒興趣搞懂這位Salin先生每天爲什麼非要那麼早起呀,美國的大學生不是都搞到凌晨一兩點才睡嗎?--連帶著我們這位癡情櫻花妹必須起得更早爲她的Anada煮好奶茶.


前夜鬧鐘設定05:30.


05:30鬧鐘響,博子小姐起床盥洗.拿出鍋子,開門到浴室盛水,插上電湯匙,煮沸,泡入茶葉,倒入牛奶,湯匙攪拌均勻,試喝.用大杯子盛好,開寢室門,關寢室門,到Salin門前敲門,Salin開門, 將奶茶遞給他順便說聲”Good morning, Darling!”(或許還有一個morning kiss,但Cliff沒看到過)Salin關門,開寢室門,關寢室門,刷洗鍋子,放好鍋子與餐具等等等等.


沒幾天這樣被一大清晨就進進出出的室友搞到精神耗弱的太太終於向博子小姐嚴重抗議囉.博子小姐一直道歉,而且從此也刻意放輕所有動作.因為睡眠品質長期不好,太太與櫻花妹同居的這一學期臉上的青春痘從沒斷過,氣色與精神像大病一場般非常難看.再加上課業的壓力,與英語環境適應種種問題,真是難為她了.


而博子小姐一面倒似的不聽勸告執意要與身材,膚色,文化背景與任何一切都存在巨大差異的Salin交往,聽說是吃盡苦頭而沒有結果的分手了.(自第一學期後我與太太就搬至學校的南邊民宅租屋了,與博子小姐從未在半路上碰上呢.)


對感情的判斷與冒險任性或多或少與她那表裡差異巨大的生活方式有宿命般的關聯吧.

想要表達的不只是這樣.

======================

年輕時候,尤其是上了大學之後有份兼職家教的收入,平日花費上比國高中時期自由自主許多.

幾乎每天下午不管是晴是雨,打完球(籃球與乒乓球居多)就與球友去一家叫做”我家”的冰店好好吃上一大盆加了西瓜,柳橙,香蕉,蘋果,花生的蜜豆冰.500 CC的檸檬紅茶更是一口氣面不改色的喝到吸管簌簌簌簌的立刻見底.其他叫可樂來喝的同學,都不是以杯計算的.是拿一整罐2750 CC的寶特瓶裝,很帥氣的一仰頭咕嚕咕嚕先吞了一半.

或許激烈的運動時流失的大量水分只能以這種類似大口呼吸的代償像非洲巨型哺乳類動物一樣在水源區將一天所需水分於10分鐘內補充.

,是很不健康的呀.

但年輕時一點也沒有健康飲食的概念,完全就是很從眾地大夥怎麼做你就跟著就對了.

往往喝過多水,晚餐就隨便亂吃也吃不下.睡前的宵夜就變得無法避免.


開始與一堆從未謀面的本校或他校的女生大量超載的聚餐聯誼,出入較昂貴高級的西餐廳的機會也增多.但Cliff對西式速食仍然有一份近似懷舊的喜愛.那時候麥當勞的價格算是非常不便宜的呀.

大學旁開了不少家速食連鎖店,其中Cliff最常光顧的兩家,一家是麥當勞一家叫”89漢堡”.到了傍晚最後一堂課在5:30結束後,人潮便擠到不行.此時下課的,下班的,打完球的(大學的7,8座籃球場混雜了有中學生,本校生,及為數不少每天來報到的社會人士)蜂擁到吹著強力冷氣,高唱著電台所播快樂的流行樂,照明充足的速食餐廳,點一份超大份量的****套餐把晚餐就這麼解決了.

排隊等餐的行列混和著放鬆,吵雜和一個微型地”由看不見的斑馬線,紅黃綠燈,雙黃線,禁止左轉等標語”所組成的表面張力維持著的系統.

Cliff很安心地站在人群中間望前顧後.

手裡拉著帶著黃色帽子小學生的母親.

四個上身打著赤膊穿卡其長褲理著短平頭的高中生高聲談笑打鬧,其中一個惱人的傢伙拿著籃球一直用左右手互換胯下運球.

下了班與男朋友約會的貿易公司的女職員.

背著粉紅色背包穿淺藍色運動短褲的本校女生.

不用任何人提醒, 他們(我們)就這樣自動地排隊.

但這些乖乖排著隊伍的這群客人在外面可是出了名的差勁哩.逆向騎車,闖紅黃燈,公車到站從來都是推擠著上車搶座.會隨手吐痰,亂丟香菸垃圾的一群人呀.

畢竟那是22年前的台灣社會,排隊買車票電影票球賽票,不亂丟垃圾,不隨地吐痰都還是未深入習慣領域與道德範疇的新東西呀.是公共區域裡煙屁股檳榔汁狗貓大便到處都是,垃圾筒又滿又髒到材質與顏色都無法判定的遙遠年代.

想起到一個最混亂最無秩序可言的麥當勞用餐的可怕經驗.

2001七月Cliff剛派遣去廣東一個叫做沙井鎮非常富有的工業小鎮,有天去鎮上所開著唯一的一間麥當勞餐廳吃漢堡.

不管怎麼排隊,就始終輪不到我點餐.後來的這些傢伙,就將捏得皺巴巴很髒的人民幣紙鈔往櫃檯前面一放,叫著店員就開始嚷嚷說要點餐.見一個是如此,右邊的人也不甘示弱紛紛把拿著錢的手往桌上就那麼一押,像賭徒要押莊家閉十似的粗暴無禮的爭先恐後.三道結帳點餐櫃檯完全沒發揮功效,一大群人就鬧哄哄的圍繞在櫃檯前,也不見店頭任何職員要客人守秩序排隊.傻傻排隊的只有我這個剛從外地來的笨蛋.

好吧,我也就入境問俗一下.隨著高漲的氣氛大家似乎愈來愈瘋狂.

Cliff使出與爭搶籃板球一樣的動作,用屁股與手肘同時用力往前擠進去,我管他是趙大媽,李大嬸,小毛她爹,或是小毛她姐,我就是不客氣的往人多處猛擠.漢堡錢早就捏緊在手上,手肘往兩側撥水的動作最重要了,而且千萬不要聽他們說啥分了心(反正廣東人罵人的白話你也有聽沒有懂啦).把步伐踩穩了,不一會就看到店員可愛的臉了.再堅持30秒你就可以點餐囉.

千真萬確的一個Cliff悲哀荒唐的經驗.

沙井鎮的懸殊貧富差距與人們倒退到動物的原始本能的現象全然投射在亂到極點的街上行車秩序與鎮上唯一的麥當勞不可思議的痛苦點餐.

是一個可輕易讓人神經錯亂而瘋狂的小鎮.

我常想一個所謂比較正常健康進步的人生,群體乃至於社會,所表現出的行為應該是”表裡”如一的或”盡可能”的表裡合一.

在家裡與到了門外頭都應遵守依循的,是不該有著巨大差異的.

1994那幾乎遺忘的巨磯博子小姐那段無疾而終的異國戀曲,和充滿愛意的巴基斯坦奶茶.可憐的太太那連續3個月的聽著門開門關門開門關的似無止盡的折磨.

2009的今天,沙井鎮上唯一的麥當勞餐廳改變了嗎?富庶的沙井鎮人改變了多少呢?

那極端式的表裡不一引起的巨大衝擊與矛盾還是得靠時間的長流慢慢慢慢地包容與原諒.

總有一天吧.

沒有留言: